1)第七章 醉太平_七_匣心记(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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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七

  斯日,青田在睡梦中被惊醒。她迷糊着揉了揉眼睛,很快就反应过来齐奢在做梦——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,呼吸急促,四肢的肌肉绷得紧紧的,有轻微的痉挛——这定是个极其可怕的梦。

  青田赶忙去摇醒他,“三哥!三哥?”

  他一下子睁开眼,即便在沉沉的黑暗中,青田也捕捉到了那一霎间齐奢两眼中散发着寒光的恐惧。他朝她盯了一会儿,又伸手在她脸上摸一摸,喘息着放松。她一手抚去他额上的汗,在他耳边一吻,“怎么了,梦到什么了?”

  他搂紧了她,把脸埋藏进她的颈窝,“没什么,睡吧。”

  后来,当青田早就习惯偶尔在夜半安抚由噩梦中惊起的齐奢时,在很长的年头里她始终问不出他梦见了什么,但她总记得第一次目睹他惊梦的这一夜,因为次日就是“那个日子”——

  先王妃的祭日。

  她曾听管家孙秀达提起过一次,说每逢先王妃自尽的那一天,王爷都会茹素瞻礼、默坐追念,青田原本并不知就是这一天,只因晚上直等到戌末还不见齐奢归寝,太监又说王爷一个人在园西的澄观阁,不禁叫她略感纳罕,便传了一顶暖轿向西觅来。

  到了澄观阁前,有几名侍卫守着门,何无为上前来行了礼,却只一步不让,“娘娘别难为我,这屋子谁也不能进。”

  青田正当犹豫不决时,太监小信子却推门出来了,“王爷请娘娘一人到里边说话。”

  门在背后一关上,青田立时就明白了。但见夜灯昏惨的内室里设着香案,上置香炉香盒,东边是酒注酒盏,西边是火炉火筷,一应祝版、盥盆、帨巾齐全——是个祭堂。她有些后悔贸然闯了来,只见齐奢一身素服地坐在只蒲团上,情绪寡淡地瞥了她一眼,“坐。”

  青田讷讷地拉了只蒲团错一拳在他后方坐下,他掉过头,就背对着她一字一字地讲起来:

  “这就是我亡妻的牌位,旁边一座是我儿子的,之所以空无一字,是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根本没来得及给他起名。我甚至连他的长相也记不得了,只记得最后他浑身都布满了天花的痘疮,溃烂得和襁褓黏在一起,稍一碰就撕心裂肺地哭,就那么哭了

  几天几夜,直到再也哭不出声。我的王妃就把自个的脸贴在那烂成一片的小脸上,哭着说全怪她没把孩子照料好,全是她的错。我嘴里含着千百句劝慰之词,譬如‘不关你的事,是我那奸狡的皇兄下的毒手’,譬如‘都怪你那蛇蝎心肠的亲妹子’,譬如‘天命难违’——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你猜为什么?”

  灵灯的火舌哧哧舔动着,恍如雨正疾、风正凄,有几不可闻的低声幽鬼般狺狺而诉:“因为我知道,”齐奢笑起来,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,“我知道!从下人捧着那件百衲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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